郭钰婷
调查山野最好的方法,是身居其间,却不向它讨取。太平湖幸而有这样一位隐居者,被命运差遣到渺无人迹的湖边,她有话想说,却无处可说,只能去倾听大自然的脚步,去目击年月的痕迹,在绵长的静默中厘清自己,面见一片实在而又朴实的太平湖。
现在泛舟太平湖,还能远远望见那片名叫白鹭洲的小岛,就是项丽敏从前住过的当地。1993年,她作为太平湖旅行公司的榜首批“拓荒者”来到这儿作业,面临眼前的荒芜冷清,生生感到一股被放逐的丢失。她不曾想,自己将从此临湖而居二十余年。
“我对太平湖的感觉,就像一个人对爸爸妈妈的爱情。你既依靠它,又想逃离它,却怎样也逃离不了。慢慢地這就成为一种命运,而你逐渐学会了承受这种命运,最终爱上了它。”项丽敏还记得,那时的白鹭洲三面环水,全赖一座索拉桥衔接着外面的国际。年仅二十出面的她,底子不觉得临湖而居是件美好的事。
一开端,每个住在白鹭洲的人都会被派去拓荒。这儿原本是山头,现在成了湖面的一座孤岛,自然是森林布满乱七八糟。项丽敏还记得,每次拓荒回来,竹子被砍断后的尖刺总会将鞋底戳出好几个洞。后来,她又被派到码头的票务中心作业,那时太平湖的旅行规划远没有今日完善,码头有许多私家游船在撮合生意,看到旅行公司跟自己抢生意,就来骂景区的作业人员,她天天都被骂得眼泪汪汪,满肚子冤枉。
在这样的日子中,阅览成了仅有的避风港。黄昏时分,她总是带着书和随身听单独前往湖畔消磨韶光。1996年,由于建筑太平湖大桥,湖面的水位大幅下降,暴露出了大片的黄土滩地。那落日下的金色湖滩,像沙漠相同伸向远方的湖岸。她震撼于太平湖的美,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间,沿着崎岖的沙丘走过一个又一个滩头,心里得到一种时间短的自在。也是为了留念这段韶光,她出书的榜首本书就叫作《金色湖滩》。
许多年后,当他人问起项丽敏,太平湖有什么可看的景色?她答复对方,“当你仅仅一个仓促的过客,在太平湖逗留一天半响,浮光掠影地看,是很难感触太平湖之美的。”居住在白鹭洲的头几年,她的心里仍然巴望着脱离。直到她开端与太平湖相关的写作,才逐渐对这儿生出了一种依靠。那时她买了一台照相机,天还未亮就带着出门,去迎候太平湖的日出时分,用快门留下四季的脚步,用文字记载下自己的调查。在这日复一日的写作中,她逐渐静了下去。心寂静了,湖居日子的美也就显露出来。一条路途对她而言,不再仅仅是通往某个当地了,而是林木、河流、山川、村庄的景致衔接,包含村庄上空的炊烟,也是路途的一部分。自那时起,她每天拍、每天写,就像单独一人在跑不知结尾的马拉松,直到写作总算成为一种日子惯性,成为她和太平湖最切肤的连接。
拍过湖光天色、草木昆虫,她开端调查湖边村庄的日子。最常去的是曹家庄,这个村庄坐山面湖,山后是竹海茶园,滩上是稻田、庄稼地,一派田园村庄的画境。其时这儿还保留着最传统的捕鱼方法,村里的农民还兼着渔夫的劳务,每天天刚亮,她刚好能见到捕鱼归来的渔船泊岸,船舱里的鱼们吧嗒吧嗒甩着尾。想来,她在湖边日子的二十年,刚好是我国改变最快的阶段。太平湖在这二十年间也发生了许多改变。她初到白鹭洲时,1984年拍照《红楼梦》所用的画舫还停在湖畔当游船,现在早已被100多艘游艇代替;通往湖边的公路,也由仅有的一条柏油马路变成疏通的合铜黄高速;还有湖边矗立起来的一栋栋公寓和别墅,都成了这座湖的新客。
后来项丽敏将自己的相片和文字集结成册,取名为《临湖·太平湖摄手记》,里边有清晨湖面上的薄雾,午后郊野间燃起的草烟,也有春天看见的榜首朵云。四季的脚步悄悄踏过她按快门的手,却几乎没有留下人的身影。 她坦言,“一直以来我也是喜爱无人的场合,人多的当地极少去,似乎与热烈有着很深的隔膜,难以融入。而在空无人迹的郊野或单独一人的房间里,我变成了一只自在散漫的山羊,心里安静且欢愉。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独守湖畔十多年的原因。”
在流动而过的数千日夜里,她不再巴望脱离太平湖,而是希望能像一棵树那样,在湖边扎下根,静静地感触四季,静静地成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