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雯馨
每一座城市都具有其共同的气味和动静。京都的动静来自天边，总是毫无征兆地，三两只硕大的烏鸦从电线杆掠过，宣布沙哑且短暂的叫声。即使打搅了当地人的日子，这些黑黢黢的生灵仍然被奉为神鸟，因为他们的祖先是那只被《古事记》记载的对神武天皇有引路之功、助其统一天下的八咫乌。一个传说，便诞生了岛国3000多座祭拜乌鸦的神社，遍及神社寺庙的京都也将乌鸦视为不行侵略的神明，连下鸭神社的主祭神都是服侍八咫乌的神使。京都人对乌鸦的敬重，恰如对待传统的情绪，自始自终地忠诚。
自安全京飘来的和风
比起京都，“安全京”的古称好像更契合这座城市的气质：清平代代，安谧无忧。公元794年，桓武天皇将国都迁至山城国的安全京（即如今的京都），便自此敞开了日本的安全年代。这一时期一起也是日本的“国风年代”：来自全国各地的僧侣、文士、工匠、职人们纷繁会聚在这座国都，他们在宗教、文学、绘画、音乐、修建、语言文字等范畴逐渐摆脱了对隋唐的单纯仿照，发展出更具本乡特征的文明。与此一起，这段继续了近1000多年的首都前史也使京都浸染了稠密的文明氛围。
当你以一个游览者的身份，打开一张京都的旅游地图时，会惊叹于那保持至今的沿用盛唐年代长安城的城市布局：沿中轴线划分出不同的城市功用分区，如棋盘般延展出的很多细长幽静的冷巷，处处昭示着崇尚对称的古典审美。不经意间，出现在角落的一处寺庙或町屋就是一段前史：居于中轴线上的京都御所，向人们倾诉这儿曾是天皇的居所，也是往昔最富贵的政治文明中心；至于藏在岚山嵯峨野竹林的野宫神社，则勾画出了紫式部笔下的《源氏物语》故事的舞台；乃至仅是地图上一个“伏见”的地名，都会令人想起那场改变了日本前史的倒幕大战。且不提以小见大的银阁寺、熙攘如织的清水寺、林深不知处的伏见稻荷大社以及金刚怒目的三十三间堂……很难再找到如京都这般，并非流于外部结构的徒有其表，而是如真实的贵族般，举手投足间皆显露出古韵精致的真古都了，也只需真实散步在京都，方可以了解为何它是日本精力的初始之地，是日本文明的故土。
艺妓、茶道、神社、和果子、清水烧、祗园祭……诸如此类具象的事物都可所以前往京都玩耍的缘由，而它们终究都指向一种笼统的感觉：和风。
是的，京都简直满意了人们对“和风”的悉数幻想。即使成为了最受欢迎的旅游城市之一，京都的市民们仍最大极限地保护着京都的面貌，乃至为此立法，约束了大型商业设备的规划与数量。尽管沿着京都站-乌丸河原町一线，会集伫立着人潮攒动的商业街和美食街，刚从新干线出来的游人好像会断定这和其他富贵的大城市并无不同，但只需在某个岔口拐个弯，似乎闯入了另一个时空般，迎面而来的是成排的传统町屋：深色砖瓦，木格子架结构，门前点着石灯笼，透着微黄的暖光，模糊回到了旧日的安全京。若是在东山、花见小路上与身穿富丽和服的艺妓擦身而过，一个回身便自成景色。
至于那些迎风招展的幌子和麻布门帘下的商铺茶肆，明显比商业街上目不暇接的招牌更招引人。悄悄一挑，或是推开一间手艺制洋服的服装店，里边穿戴传统和服的老太太正在给一位学生量尺度；或是发现一间售卖文房四宝的老店，店东正在专心肠描摹，身旁堆满了各种样式的和纸和书法字帖；亦或是闯入了一家运营了百年的荞麦屋，有幸吃到一碗爽口的荞麦面。就连泉涌寺道的住所区内，也会藏着一两间陶艺工作室，供给清水烧的简易教育，在本来的游览规划中抽一个下午，跟着陶艺职人做一盏茶杯，也不失为一件特别的纪念品。而京都的魅力往往就在于这样不经意的邂逅。
做一日京都的闲散客
行色匆匆的人无缘得见京都。渐渐走，渐渐逛，你会发现，京都人骨子里的考究浸透在日子的方方面面：比起疾驰的地铁和新干线，他们更偏心速度适中的交通工具，京都的市内巴士线路沿着畅通无阻的路途铺展延伸，只需乘坐市巴士就能去往城市的任何地方，天然也不会令你错失沿途的景色。膂力较好的，骑自行车或缓缓散步也是不错的挑选。与东京街头上风格各异的潮流比较，京都街头上多是以棉麻为主的服饰调配，乍一看尽是取舍简略，毫无特性的样式，但每个人都穿出契合自己气质的调配，更重要的是规整稳妥，一丝不苟，观之亦是赏心悦目。
至于日常的饮食，荞麦面自不用说，萝卜、芜菁、南瓜等京野菜也只是做了简略的渍物，忍不住让人想起宫泽贤治那首《不畏风雨》所写的“每天食糙米四合，配以黄酱和少量菜蔬”的寡淡味道。因为地处京都盆地，三面环山，京都的餐桌上鲜少有海鲜，不过京都境内清甜细腻的水也诞生了豆腐这一京都名物，尤其是岚山的汤豆腐，亦是这一地山水的奉送。尽管主食寡淡，但好在还有传统的和果子可尝：羊羹、大福、菱饼、草饼、团子、鲷鱼烧、金平糖……诸如此类，偶然品味一二，也算是打打牙祭，只不过和果子相较于一般甜食口味更甜，须调配煎茶才不至于腻味。往日的京都人，会以应旬的和果子和清茶，循四季安置茶席，感应时节的变迁，这样的情怀，至今仍然被连续着，亦成为京都共同的景色之一。
假使你曾在京都日子过，必然不忍孤负四时。不管是照料或和果子，照料人都严厉遵从着“旬”，仅以最新鲜最当造的食材来制造，籍以味蕾感应四季更迭的美感，譬如以春之樱花、夏之鲇鱼、秋之红叶与冬之飘雪为主题，并以和歌俳句中的名句来为和果子命名，仿若是将走过四季的厚意放入了这些小小食物中，寄情于食，亦是日本文明中对天然的感知与审美。
与时节休戚相关的还有京都一整年繁忙的节俗庆典。除了三大祭礼：葵节、祇园节、年代节之外，还有局面最庞大的典礼——五山送火节。每每到庆典时，人们会穿戴传统的祭祀服饰，带上与之相关的器物走在京都的大街冷巷，这些庙会活动保存了很多的日本文明传统，有些庆典乃至是在市民们的强烈呼吁下康复的。对传统文明的崇奉与珍爱，在京都这座城市，以一种敞开和自傲的姿势，酣畅淋漓地展示，就像祭祀典礼上林林总总的舞蹈，观者或许无法彻底了解其间的意义，却仍然能被舞者的忠诚所感动。
当咱们刚知晓一座城市时，只是从一个影子、动静或气味便可以打开无尽的幻想，而真实了解它之后，咱们也开端考虑它是怎么招引那么多的人向它靠拢过来。京都正是归于令人记忆犹新的城市，不管看望过多少次，下一次总能再找到重返京都的理由，是为了岚山的温泉、祇园的歌舞伎、清水寺的结缘神？抑或是为了捉住咱们丢失已久的、那来自数百年前的唐宋风味？也许只是是，想要接收京都给予的那份高雅的意趣，那种久别的、考究的日子情调。
假使如此，咱们无妨暂时将那些略厚重的文明、前史放在一旁，学学舒国治，轻盈一点，暂时就当个外行人，不需寻摸特定的时日，拎一个小行李，往京都住上三四天吧。
“偷得浮生”者，无妨挑一间小有名气的日式旅舍住下，打盹、发愣、随意翻本书，待到晚饭时间享用主人家预备的家常照料；或许寻一处温泉旅馆舒缓身心，如岚山一地就有许多温泉可供挑选，约莫泡上半小时左右便可出来，也不用急着走，学学当地人，或坐或卧，在舒适的榻榻米上看会儿搞笑演员的电视节目，或是翻翻一旁的漫画书，稍事休憩后再返程。
“步履不断”者，无妨沿鸭川逆流而上，赏识两岸的景致，间歇拐进一所无人的公园，席地而坐来一场野餐；每年6月15日后的3个月内，三条和四条之间的鸭川西岸上会搭起了2.3米高的纳凉床，点起古式的灯笼，无妨也参加一场夏天的纳凉茶席；脚力尚可的，可往银阁寺一带去，随意挑一两处合缘的寺庙张望一二，然后渐渐移步银阁寺去看名为“月空”的枯山水，幻想着月光如雪，照射人心；出了银阁寺山门前有甜不辣和炸物可买，可解这一路的馋虫。
除此之外，做一位京都的夜行人也不失为风趣的玩法。东福寺、泉涌寺一带，铺着一路的碎石，多半是古时为了防刺客沿用下的习气，不过也为这段路增加异样的意趣。尤其在十月的明亮清明月光下，悄悄踩着碎石，宣布窸窣的动静，仰头看翻出寺院矮墙的树影，忍不住让人想起苏轼的《记承天寺夜游》所写的“庭下如积水空明，水中藻、荇交横，盖竹柏影也。何夜无月？何处无竹柏？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。”摆脱了冗杂的日常俗事，单独享用这顷刻暂得的自在，才了解了舒国治这位资深的京都旅人对京都的点评：他处早不存，京都亦多见。endprint
